开发人才中的“富矿”:北京八中31年超常教育探索及启示

发布时间:2021-07-14 来源: 作者:王俊成 何静

曦,1976年生,少儿1班(1985级)毕业生,31岁获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青年科学家奖(美国政府给予青年科学家的最高奖项,受到美国总统接见)。

包志强,1977年生,少儿2班(1987级)毕业生,提前一年从少儿班毕业,22岁时取得博士学位,24岁成为北京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

尹希,1983年生,少儿5班(1993级)毕业生,31岁成为哈佛大学物理系教授,是迄今为止哈佛大学最年轻的华人正教授。曾获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颁发的事业奖(CAREERAward),获西蒙研究奖和斯隆研究奖。

阎霄汉,2000年生,少儿16班(2009级)毕业生,13岁时获得第11届“北京青少年科技创新市长奖”,作为北京唯一的中学生代表,赴美参加了博通MASTERS国际中学生科技项目,13岁被保送至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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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数据均来自北京市第八中学(以下简称“北京八中”)超常教育实验班。

国际竞争表面上是经济和科学技术的竞争,但归根结底是人才的竞争,特别是拔尖创新人才的竞争。自20世纪五六十年代起,世界主要发达国家和重要的发展中国家纷纷开始制定英才教育法案,实施精英人才培养计划,建立英才教育体系。1978年3月,中国科技大学创办中国第一个大学少年班;1984年,天津实验小学创建了中国基础教育阶段第一个超常教育实验班;1985年,北京八中开办了中国第一个中学超常教育实验班(以下简称“少儿班”),陈曦、包志强、尹希等人就是北京八中少儿班毕业生中的杰出代表。

三十多年来,北京八中很少主动对外宣讲少儿班学生的培养情况,外界对其情况所知甚少,这使得少儿班难免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表扬鼓励钦慕者有之,批评质疑甚至习惯性抵制者也有之。实际上,超常教育是对超常儿童进行因材施教的教育探索,是开发人才资源中的富矿,对国家的人才培养具有战略性启示,不仅会为智力超常儿童的发展提供更多可能,也为基础教育的整体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借鉴,应该引起国家和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如何为具有不同潜能的儿童提供更适应其身心发展的教育选择,才是我们真正应关心的主题。少儿班31年持续不断的改革探索,为当前的教育改革带来诸多启示。

启示一:教育改革要以人为本,才能保证正确方向

少儿班建立之初,我们就对要“培养什么样的人”“怎样培养这样的人”两大核心问题进行了深刻讨论,最终确立了“使超常儿童潜能得到最佳发展,成长为基础扎实、素质全面,具有创新精神的优秀高中毕业生”的培养目标,遵循“以体育为基础,德育为核心,培养创新精神为重点,为培养在世界范围内具有竞争能力的一流人才打基础”的理念,在实践中开展了很多创造性的工作。

1.基于学生潜能探索独特育人模式

无论国外的成功经验,还是当前的行为学及神经学上的证据都表明,超常儿童这一特别群体确实存在。北京八中少儿班的诞生,就是源于教师们对超常儿童潜能差异的观察与思考。教师们经常发现有些聪明的学生在课堂上“吃不饱”,现有的统一的教学速度和深度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长此以往,不但会延误他们的成长,还会造成人才资源的浪费。

为此,北京八中经过反复探索,确立了少儿班的整体育人模式。少儿班的招生对象为年龄在10岁左右,具有小学四、五年级文化水平的智力超常儿童;儿童入学后接受四年的弹性学制,即在四年中完成小学五、六年级(两年)和中学(六年)共八年的全部课程,毕业时成为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优秀高中毕业生。在2003年以前,少儿班每两年招一个班;2004年开始每年招一个班,每班人数在30人左右,至今共招收23个班,已有19个班的学生毕业,共培养了585名优秀少年高中毕业生。

2010年,北京市教委基于国家人才培养战略和教育创新的总体规划,又批准北京八中创办智力优秀学生综合素质开发实验班(简称“素质班”)。素质班招收小学四年级学生,用七年时间完成小学五、六年级和中学共八年的课程,每年招一个班30多人,已招收六届共208名学生。

少儿班和素质班作为把智力超常学生集中起来进行加速和充实教育的两种育人模式,在潜质甄别、课程设置、教育教学、考核评价等方面进行了系统改革,共同完善、丰富了北京八中超常教育的内容,也满足了不同学生的个性化发展需求。

2.构建适宜的超常儿童培养方案

少儿班学生在14岁左右参加普通高考,还纷纷考上清华、北大等重点大学,其中有10届学生高考成绩超过了当年北京市高考成绩最好的学校。但少儿班培养的不是昙花一现的人才,而是“经久耐用”的人才。因此,在教育教学过程中,少儿班始终坚持以人为本,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通过开展丰富多彩的课程,实施高效优质的教育教学,使学生不仅成绩优异,而且身体强健、社会适应良好,具备可持续发展的巨大潜能。

少儿班学生在刚刚入学时,多项体能指标甚至低于同龄人。学校创造性地为少儿班增加了“自然体育课”,使体育课时大大超出普通班。学生们经过四年的学习和煅炼,毕业时的体质已超过北京市同龄人的平均水平;很多人还养成了终生运动的习惯,坚持参加游泳、马拉松、攀岩等体育项目。

学校为少儿班学生制订了专门的德育工作计划,配备了双班主任,并注重通过社会实践活动,提高学生的社会认知能力,开阔学生的视野,陶冶学生的情操;同时对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培养学生们的家国情怀,使学生懂得如何回馈社会、反哺祖国。少儿班1班毕业生陈曦,拥有数十项国内外专利,是国际公认的力学界新一代领军人物之一,他一直和国内很多大学、科研机构和企业开展广泛的有实质性的产学研一体化合作,在国内建立了自己的实验室和研究所,为中国培养顶尖的跨学科青年人才。

由于在校学习时间缩短,少儿班学生毕业后的职业生涯开始得较早,有更加充分的时间获取丰富的职业经验,一些早期毕业生已经成为其所在领域的领军人物。少儿班毕业生大多家庭生活幸福,因为男生有足够的时间磨炼成长,女生能在硕士(21岁左右)博士(24岁左右)毕业后,工作好几年,仍然是年轻力壮时顺利成家生子,事业和家庭双丰收。

启示二:教育改革要坚持科学精神,才能不断超越

改革者只有具有科学精神,才会运用科学的方法,遵循教育的规律,追求教育的真理。例如:北京八中超常教育从创建之初,就将科学研究放在重要地位,依托国内外顶尖专家和科研机构,开展科学的超常儿童鉴别与研究工作。

1.依托顶尖机构建立超常儿童鉴别体系

超常儿童的先天素质确实与普通儿童有所差异。如何将超常儿童从同龄人中识别出来,对其进行有针对性的培养,并持续关注其日后的发展,一直是社会各界关心的重要问题。

31年来,北京八中一直坚持与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北京市教育科学研究院等单位密切合作,潜心研究超常儿童鉴别和培养的科学规律,形成了一套比较完善的超常儿童鉴别方法。我们采用“多途径、多方法、综合评价”的方式,通过初试、复试、试读三个阶段,对学生的先天素质、学业水平、学习能力、发展潜能等多方面进行综合评价和选拔,保证选拔过程和结果的科学性。

其中,初试、复试为笔试,初试主要包括语文、数学和思维测试,主要考察学生的基础知识和一般认知能力;复试主要包括语文、数学、英语和思维测试,主要考察学生的知识运用技能和高级认知能力。初试和复试后,我们还要对学生进行最后一轮的选拔—试读。这是我校创立的动态考察方式,采用封闭式夏令营的考察方法,通过课堂学习、自学、文体活动、才艺展示等方式了解学生各方面的才能和行为习惯等,时间约为七天。从2007年开始,我们还对进入复试阶段学生的家长进行问卷调查,了解家庭的教育观念、教育方法、亲子关系及家长的人格特征等,为学生入学后的管理工作提供参考。

2.与国际同行切磋互动,优化甄选培养机制

北京八中少儿班从创办之初,就不断学习国际上先进的超常教育理论和实践经验,保持与国内外同行们的交流切磋。1991年,少儿班牵头成立中国中学超常教育协作组,每年召开研讨会,由协作组的每个学校轮流坐庄进行研讨。从1993年起,北京八中超常教育开始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参与亚太地区和世界超常教育同行们的学术交流,截至目前共派出24个超常教育代表团,有171人次参加了共计12届“世界超常儿童教育大会”和12届“亚太地区超常儿童教育大会”,在这些大会上共宣读了108篇科研论文。北京八中因此得以与国内外最新超常教育理论和实践接轨,不断优化改进甄选培养等运行机制,并在国内外超常教育界产生了很大影响力。

3.依托专业人士跟踪研究超常儿童成长轨迹

社会各界一直十分关心少儿班学生毕业后的发展情况,希望了解这些学生在日后的学习和职业生涯中是否依然保持其卓越发展态势。从1998年开始,少儿班依托中科院心理所、苏州大学和原北京市教科所的科研人员,对少儿班第一至九届200多名毕业生进行追踪调查,对学生成长过程进行及时监控和干预,使学生的成长轨迹更加顺畅。对学生的追踪调查包括身体素质、学业成绩、竞赛成绩,以及大学和工作后的社会适应性等。调查研究结果显示,少儿班学生在大学学习及工作中基础扎实、能力突出,具有良好的心理品质和社会适应性。仅以少儿1班为例:9人在大学或研究机构担任教授或研究员;19人在金融、计算机、通讯、网络等行业任职(其中7人自己创业),从事高管、高级分析师、科技研发等工作;4人是建筑设计师,1人是医生。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发展良好,卓有建树。此外,学校主持的“超常儿童鉴别与培养”“超常儿童的跟踪研究”等课题曾四次获省部级奖励。

启示三:教育改革要坚持实践取向,才能推陈出新

教育改革一定要来源于实践,服务于实践。因为根植于实践,所以在31年前,北京八中就敢为天下先,做了中国国内“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少儿班在课程与教学中的探索,尤其体现了这一点。

1.短时高效完成国家课程计划

少儿班是老师们在实践中发现有些孩子“吃不饱”,想着怎么帮助这些孩子“吃饱”“吃好”,才在实践中诞生的。为了让孩子们“吃饱”,少儿班首先对课程设置进行了改革,在国家规定的初高中课程基础上,以教育部教学大纲为依据,制定了与之相适应的超常班教学大纲,变初高中两个教学循环为一个教学循环。少儿班对初高中教材进行统筹整合,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不同学段相同知识点统一整合,如初高中物理学科的力、光、热、电等知识点统一讲授;二是按学科知识递进层次进行螺旋上升式的渐进教学,如数学,起始阶段为小学和初中衔接性的知识,之后按照初高中教材的知识点循序渐进、精讲精练,使课程内容更加精当高效,以保证在不增加学生学习负担的情况下,让学生四年完成八年的学业,全面发展,卓越高效。

2.创造性开发校本特色课程

除调整学科课程的设置外,少儿班针对超常儿童信息需求量大、接受能力强等心理发展特点,开发了包括自然体育课、研究性学习、综合实践活动等特色课程,实现教育内容的多元化、社会化和时代化。例如:由杜家良老师独创的自然体育课,每周拿出半天的课时,组织学生到大自然中开展丰富多彩的体育活动,如远足、爬山、游泳、跳水、滑冰、划船、骑独轮车、骑自行车等。课程以自然环境为依托,以体育活动为载体,旨在全面提高学生的综合素养,达到“锻炼身体、亲近自然、开阔视野、磨炼意志、团结合作”的目的。31年来,这门课是少儿班孩子们最喜欢的课程,也是家长们最满意的课程。

3.探索更适合超常儿童的教学方式

为了让少儿班的孩子们“吃好”,北京八中的老师们在教育教学理念和方法上不断创新,如采用以学生为主的“引导—探究式”教学模式等,在不增加学生学习负担的前提下,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达到优质高效的目标;同时由于减少了单调重复的练习,保护了学生的学习兴趣,学生极少出现厌学现象,能够生动活泼地学习、健康快乐地成长。

少儿班选拔了一批热爱教育、热爱学生、经验丰富的优秀教师承担创造性的教学工作,例如:数学特级教师王春辉,就是一位教学非常优秀又幽默的好老师,学生们一上他的课,都会变得特别爱学数学,甚至梦想毕业后当数学老师。经验丰富的语文特级教师刘运秀,深受孩子们的喜爱,她上课不仅效率高,还不时给孩子们讲一些自己的小笑话,让孩子们在笑声中收获,在愉悦中成长。物理老师赵大恒和陈爱峰等,简直是学生们心中的男神,他们的物理课对学生来说不是复杂抽象的负担,而是包含着精彩的推理和解答问题的乐趣。卓越的师资队伍,保证了少儿班教学的优质高效。

启示四:教育改革需要多方合力,才能长远发展

超常教育在其发展过程中,面对过这样或者那样的质疑,也面对过一些人的习惯性抵制。虽然环境在变迁,校长和教师在更迭,但北京八中始终坚持以人为本,不忘初心,不改初衷,这既需要办学者自身坚定的信念和强大的定力,更需要外界尤其是来自上级行政机构的坚定支持。

1.教育改革要积极寻求行政支持

北京八中少儿班是1985年由当时的北京市和西城区教育局正式批准的教育科研实验项目,是北京市、西城区各级领导站在为国家和民族培育英才的高度,遵循教育规律、追求教育创新的结果,是社会各界大力支持和共同努力的成果。2010年,北京市教委又支持学校创办“素质班”。在仍有一部分人对特殊人群需要进行适合他们的特殊教育的认识还不足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市区教委一如既往的行政支持,那么这个实验项目是不可能坚持31年的。

2.教育改革要提供切实的管理保障

北京八中历任校长都十分重视少儿班这个教育改革项目,亲自抓管少儿班的工作,同时在组织管理、课时安排、人员调度上给予少儿班相当大的自主权。在少儿班成立后,学校又成立了超常教育创新实践中心,进一步规划和提升八中超常教育的整体发展。学校为少儿班每个班配备正、副两名班主任,开展丰富生动的教育活动;少儿班的每门课都配备专职教师,而且在全校优先选拔具有丰富经验、德才兼备的老教师,或有思想、有干劲的青年教师任课,并确保教师们在教育教学改革上有更大的空间和自由度。在工资待遇和学校评价等方面,学校对少儿班教师也给予一定的政策倾斜,使得教师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全身心投入到教育教学改革中。

只有关注学生的全面发展、终生发展,为每个孩子提供适合的教育,才是教育改革的根本目标,才能达到改革的良好效果。超常儿童的潜力是惊人的,教育改革的潜力也是惊人的。从学生的喜爱、家长的认可和毕业生的良好发展来看,北京八中少儿班三十多年的教育改革是经得起实践和时间考验的,是有特色、有价值的。陶西平先生曾说:“30年来,八中超常教育有了不少理论成果,也积累了不少实践经验,多年来一直代表我国参与超常儿童教育的国际研究,受到国际超常教育界的重视,是我国基础教育富有实效的重要的研究课题之一。”

参考文献:

[1]王竹颖.我们是少儿班的编外生—北京八中超常教育30年之家长篇[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5.

[2]王竹颖.我喜欢展望无尽的未来—北京八中超常教育30年之学生篇[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5.

[3]赵大恒.杏坛拓新录—北京八中超常教育30年文集之教育篇[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5.

[4]程念祖.研究探索实践—北京八中超常教育30年之科研篇[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5.

[5]何静.超常教育集萃—北京八中超常教育30年文集之专题篇[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5.